为什么印小天随时随地能看到雄鹰在瓦蓝蓝的天上飞
演员 印小天
2020年,印小天几乎走到哪里就能跳到哪里。 一曲《站在草原望北京》,他在家里的客厅跳、在深夜的地下停车场跳、在横店的片场跳、在沈阳火车站前的广场跳、在无锡录综艺节目的间隙跳,甚至跳到了天安门城楼前和厦门金鸡奖的领奖台上……早前接受媒体采访时,他也曾聊着聊着就跳了起来,后来记者成文时干脆直接将这个举动写进了标题里。 每一次跳,他都全情投入,神色飞扬。我在采访的前一晚将他跳舞的视频集中看过了一轮,之后半个晚上都无法将他们从脑中抹去。
印小天跳《站在草原望北京》
相见时,我向他询问这段舞蹈之所以能充满感染力的「秘诀」,他启动现场「教学」模式,详解了眼神的方向、手型的角度、步伐的进退,还有收势时他独家设计的抖肩。
我们的谈话是在三亚的一间酒店咖啡厅进行的,露天,周围满满都是热带绿植。春节临近了,三不五时地就有一家老小、结伴的情侣闲游路过或坐下小憩。印小天说到兴致所至,会从椅子上起身,抬起双臂便跳起来。他就是有这样的本事,可以从切切恳谈瞬间切换到酣畅起舞,且,这变换行云流水,予人欢欣。
一个新兴的视频社交媒体平台给了他一个平等的机会,可以无差别地向更为广大的老百姓展示自己的舞姿和欢欣。超高的观看数据背后,一个个看到他的人,隔着频幕感受着他的笃信。
印小天跳《站在草原望北京》
这种感染力后来通过一档混龄男性艺人竞演综艺节目《追光吧!哥哥》被放大到了更多观众面前,年底四台春晚的邀约也从一个侧面证明了他已然旁处开花,斩获了人心。
这是一个以「演员」为职业的人在经历过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攀爬之后,忽然得到的一颗糖。虽然,伴随着几何级别增长的关注度而来的也有质疑:有人评价他现下的舞蹈表演疏于表情管理,还说他「用力过猛」、「哗众取宠」。他照单全收。毕竟,过去20多年,从一鸣惊人到默默消沉,还有连绵的被误解与议论,起伏坎坷,他经历的已经够多了。
杜尚曾有言,一个艺术家的价值在于他被谈论的次数。由此说来,也许在这个语境里,喧嚣热闹总好过被遗忘?
综艺节目《追光吧哥哥》表演排练照
我有很多问题想问印小天。我的困惑在于,「出道即巅峰」,他见过「山顶」上的境况了,如何面对之后的落差?时下这些吵哄哄的热闹,他当真喜欢吗?心里就没有一点矛盾和纠结吗?如此这般「接地气」之后,还要如何在下一次扮演和进入角色的时候让观众忘却他本人的颜色?未来,他就打算这样了吗?
两个半小时的相谈近尾声时,我意识到,对他的质疑,或许是多余的。
一个敢于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羞赧地起舞的人,又还会有什么是令他真正恐惧的呢?
《孤独美食家》中,松重丰曾经遇到过一个奇怪的男人,是个艺术家,他向他描述自己想要寻找的一样古董器物时,也是一般地,话不投机便忽然从座位上站起来,舞起手中的粉红色纱巾开始念诵起《麦克白》中的台词,满目天真又疮痍地说:「每个人都是流着泪来到这个世上……」当时旁观的众人无不感到错愕脸热,但饰演艺术家的岸谷五朗先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。竟然令人心生一丝羡慕。
日剧《孤独的美食家》剧照
一个人外化的表现到底是他内心感受的真实写照,还是一种可能完全相反的显影呢?对此,谁又能立下论断?
以下,是印小天的自述。
1
我跳的其实不是舞蹈,是心情。
比如说跳到「瓦蓝蓝的天上……」,我就看到雄鹰在天上飞了。你们说我的表情这个时候不自然,因为我看到雄鹰的时候我就会这样,雄鹰来了嘛,我在高岗上,眺望北京……
还有这首「蓝蓝的天上白云飘,白云下面马儿跑」,咔,骑着马就来了对吧!「挥动鞭儿响四方,白云鸟儿齐飞翔」,我现在眼睛里就能看到白鸟。
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有这种奇特的「功能」。但我就是能有这个信念,看到这些东西。反过来说,如果我看不到,感受不到,我也跳不出来。沉下心来想,跳舞和表演殊途同归,你要先相信,才能打动别人。
我记得十年前有个前辈演员跟我说,小天你的阳光通透的感觉,你要坚持下去,这个东西太难得了。我当时将信将疑,就乐了一下过去了。「阳光」有什么用呢?
我是最近才知道「治愈」这个词。他们说,小天你的笑容很治愈。就是因为我心里有了我才动。我演戏、唱歌,其实做人都是一样的,心里有。
在2020年之前我有点迷茫,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走了。人一没目标就很可怕。我没有目标,不知道怎么办了,我怎么才能让大家能认可我的演技或者是怎么样?我也觉得,失去方向也有不自信的原因。
一个人有了目标之后,心智会变强。有一次录完《追光吧!哥哥》之后都已经凌晨四、五点了,我说还想要拍一点东西,团队里那1997年出生的小孩说,哥哥我实在受不了了,我说好,就没录。但我那时候完全不困,我都不想睡觉。
2
我从小就是一个心里很简单的人。
好比说,我刚到(中央)戏剧学院的时候,我的师哥王千源说学校的床位谁占谁先得。对吧?那我一早就去操场上站着,老师看见我就问我,你来这么早干啥呢?我就说,我占个好床位。那时候会为自己的傻感到羞愧,但现在看也挺有趣的。
后来我的恩师赵宝刚导演选中我演《拿什么拯救你,我的爱人》,也是因为我的真实和纯粹吧。这个东西说简单也简单,说难也特别难。
当时还有一位老师见到我之后说,你的银幕形象跟生活里反差太大了,我似底下就是个小孩嘛!我说我表演时可以做到导演要求的样子,但是生活中我不愿意伪装自己,这是我自己的本性。
我现在年龄是大了,但是心理年龄还太小,这个暂时我还不想改。同龄人也许会觉得我这个人有点不成熟,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长辈特喜欢我。我在海南这边认识了一些老奶奶,八十多岁了,特别喜欢我,我有一天大半夜收到她给我发错的微信,说明天几点几点约在什么广场我们跳舞啊!她们的心态特别年轻,也是我向往的。
我这些性格,还是来源于小时候我爸爸妈妈给我的教育,他们一直让我阳光灿烂地对待每个人。所以我们家人都很简单,整天乐乐呵呵的,别人善意地调侃或者表面上夸我实际上是损我的时候,我以前都听不出来。
我脑子里没有这根筋。我也不会去伤害别人,特别不会。
从小父母还告诉我,要逆来顺受,这个词对我来说特别重要,我再苦再累,我还能这样笑出来,其实我内心怎么想的,笑容里根本看不出来,但时间久了就会形成一种韧性的东西。
3
虽然《追光吧!哥哥》最后我没有进前七,但是我的自信,我通过这个过程树立的信念,已经没有人能轻易打灭了。我相信我的能力,瞬间就这么一抬眼睛,刷,观众就会看到我。虽然喜欢你的会有,不喜欢你的也更会,但有不管怎么说,我尽力了。
我需要好的团队,也需要「伯乐」,因为他们的通透,会看到我所不知道的我的长处,而不是会轻易否定我。是,我需要肯定。
参加《追光吧!哥哥》让我发现一些自己的潜质。比如,在接触和表演说唱之后,我意识到,原来我也可以「愤怒」和「反叛」。我在节目里唱过一首歌,那个歌词我还记得:「最后我怒吼/我狂奔我回温/不想要世界变得冷」,我就冲着镜头来嘛。当时内心里是真的发「火」了。「妈妈可不可请告诉我,为什么人会变得不一样,那些听说过的美丽日子是真的存在过吗」——这种「愤恨」,我原来可以表现出来。他们已经在我内心里压抑和埋藏了很久。一个演员,应该有能力不断挖掘和了解自己。
关于「用力过猛」,静下来找根源,我想,是我内心里总有些强大的感受力,所以要通过这种所谓的别人没有做出来的动作来展现我的内心。我心里有的东西,我就想要释放出来,野蛮的、自由的、甚至是凶悍的。
我很喜欢蒙古舞,借鉴了很多,能歌善舞的民族,都会在喝酒时尽兴猛烈地跳舞,对不对?这也是我的一种释放。还有就是,在舞台上表演,我觉得就应该尽全力,这是对舞台的尊重,我如果不那么跳舞,我就觉得我在偷懒、在糊弄。我不想糊弄。
在金鸡奖领奖台上跳的「草原」那段舞,其实我在百花奖的时候就想好了,说白了,(没拿奖,所以)没用上。后来到了金鸡奖,我把歌在现场改成「瓦蓝蓝的天空飞金鸡啊,我在厦门眺望北京。」也很合适对吗?
好多人都觉得上台领这么重要的奖,要端着一点、正式一点。我不做那最优秀的,我做唯一的就好了。我就是老干别人想不到的事,或者是别人想到了也不敢做的事。
印小天获得第33届中国电影金鸡奖现场最佳男配角奖
在颁奖现场跳舞
4
《追光吧!哥哥》最后一场个人表演,我唱了刘德华的《笨小孩》,因为这首歌给了我太多共鸣。
(哼唱)「宁静的小村外有一个笨小孩,出生在70年代」——但我不是从村里出来的啊。
(继续哼唱)「10来岁到城市不怕那太阳晒,经历了努力的80年代……发现城市里朋友们不用去灌溉花自然会开。」——这歌词太好了。
(继续哼唱)「转眼间,那么快,这个笨小孩到了90年代,30岁到头来不算好也不坏,经历过00年代……发现他自己总是会慢人家一拍,没有钱在那口袋。」——真的就特别像我。
(继续哼唱)「然后妈妈说真心爱会爱的很精彩,结果我没有女孩,笨小孩依然坚强的像石头一块,只是晚上寂寞难耐。……哎呀,向着天空拜一拜,别想不开,老天爱印小天。」——我后来把「老天爱笨小孩」改成了「老天爱印小天」。
印小天在《追光吧!哥哥》的最后一场个人表演
我最后在台上往前俯冲,直接冲着地板跪下来,膝盖都跪青了。
真的,别想不开,老天自有安排。
但我很确定,我不是完全只是想走唱歌跳舞这样的路。我生活中也不是这样子的。
出道即巅峰,从此之后一直就走下坡路。我一直到现在都很有危机感,我怎么让现在事业的局面保持下去?
除了「一切是最好的安排」,感恩和敬畏之心要并存。感恩才会遇到伯乐和好的团队,有去寻找目标的动力。敬畏则是让你不犯错误,留根弦,一直警醒自己。
大家看到的是我在台上、在跳舞的时候尽情挥洒,但只有我自己知道,我根本做不到完全忘乎所以。
印小天在2021东方卫视小年夜春晚
教张萌跳舞蹈《火红的萨日朗》
印小天在浙江卫视喜剧春晚
搭档朱时茂表演小品《新吃面条》
我相信我的更多才华还有机会能释放出来,真的,还有。
新年,我还有一个心愿,找到我的另一半。
我的爱情观变了,以前我太听我爸的话,就按照一个框子去找,但那是不现实的。现在我觉得什么叫爱情?就是愿意跟你在一起聊天、愿意一起吃饭、愿意跟你在一起睡觉,两人在一起很开心,这就可以了。
我现在相信的是:自古套路留不住,只有真情得人心。
编辑:徐弋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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